绿塘河流过霞山

　　一曲高亢的唢呐飞过荷塘，飞过椰林，飞过蓝天，如一条闪光的长带，荡开杂厚的城市噪音落到我的耳边。循着这声音，穿过马路，找到了绿塘河国家城市湿地公园。休闲广场上的那块巨石旁边，有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握着他那把包浆铜亮的唢呐鼓腮运指，吹奏着饱含人生况味的长曲。

　　绿塘河在广东省湛江市霞山区境内，发源于霞山区海头镇屋山村的后塘岭，在霞山区观海路外的一大片红树林里纳流入海。其流程和流量都不惊人，属于短浅河流。但它被有心的湛江人打扮成了远近闻名的湿地公园。如果回到古老的地质时代，在某些日子，我脚下绿茵滴珠的绿塘河湿地公园，就还流淌着火山爆发后的高温岩浆。火海和石流经历漫长的冷却、凝固和岁月风化，以及细流的切割之后，变成了今天我脚下的绿塘河，变成了植被丰茂的湿地公园。遗留下来的粗圆火山岩，形如天外飞石，随意坐落在公园树下和道旁，被人刻下朱红文字，成了游人阅读和了解湿地公园的书页。而千万年前留在它们身上的气泡眼，则成了孩童们插花、塞石子的好玩具。

　　设若从空中俯瞰，你很难看到这条河流的痕迹，看到的只能是形状不同而又颜色各异的积木般色块。那是一块由荷塘、湖水、休闲亭和南方特有的亲水植物群构成的多色厚毯。这些栖水植物群，在不同季节里呈现出不同的叶色，以及各种花的美丽。即使冬季，公园里依然是花团锦簇，朱槿、黄花夹竹桃，尤其那一树树正在怒放的金黄色双荚决明花、鲜红的羊蹄甲和青皮木棉花，几乎把春天还留在公园，留在霞山，留在港城的市景里。

　　绿塘河湿地公园让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们紧紧地偎依着美丽的自然。一条绕园人行道，一条穿园自行车道，人们或跑步、或散步，或带儿童学车，或在道旁休闲锻炼。如蒲扇般阔大的斑斓树叶飘落到林荫道上，常被孩童们捡来扇风纳凉。伸手可及的木瓜绕着树干如群猴拥抱。而大如灯笼的成熟椰果，有时突然就从空中沉沉地掉落到了路边的草丛。魁伟的乔木、低矮的灌木、贴地的花草苔藓与河流相伴，一眼还能看到无数栖水植物。“锄月”“飞霞”“花溪”“草渡”等景点也精巧宜人。难怪这里被称为湛江八大绿园之一。

　　绿塘河不知流淌了多少年。我深深体会到这里的设计和施工者是如何努力追求在细节上与自然对接。河床水岸先是保留软质，而后在改造提质中即便使用了外移而来的巨石，也是自然码砌，严格控制着钢筋水泥。与简单地硬化河床相比，软质和自然巨石的留缝码砌，为河中小动物留下了藏身和觅食的空间，也很好地保护了这里原生态湿地群落的繁衍。难怪这里成了水清、草野、花香、石幽、鸟飞、虫鸣的生态园林。

　　绿塘河的确不长，但河流上的数座小桥却别致得令很多长河羡慕。或老式石拱桥，或弧形水泥平桥，或木质小拱桥，或入水横卧石礅桥，或竖立石礅桥……每隔一段距离，人们都可以从这些小桥上踱过，看湍濑耀日、游鱼成队、蜻蜓点水、小鸟觅食……一首萨克斯合奏曲在湿地公园的另一角响起，一个业余乐团正在夕阳余晖中的“得月楼”长廊里，围着石桌尽兴地演奏。高楼林立的霞山区，因为有了绿塘河湿地公园而多了一条市民亲近自然、和谐相处的路径。

　　《 人民日报 》（ 2024年04月06日 08 版）